Rowena-不会让你们幸福的

大正乱舞企划/蜂须贺虎彻线

没错!这个长篇就坑剧情靠编逻辑混乱脑洞还暴多的RO又来祸祸另一个坑了!
新人报道请多指教_(:з」∠)_
假如有看不过眼的地方请毫不犹豫地指出!
总之:我尽力了【扑通跪下】
好的废话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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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须贺虎彻先生觉得自己最近可能招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东西。

他想好好问问六番队的人:京都城里有未登记的猫妖吗?一呼百猫应的那种。

事情的开始是在一个很平凡的雨天。

临时住处是一座和式的房子,在熊野神社附近的地方,勉强也算是神社的一部分。他一个人坐在廊下,小心提防着雨水沾湿了衣摆。

“喵”小小的一声猫叫,听着虚弱的很。蜂须贺抬起头,一只小小的白猫浑身湿透的站在他不远处的地方,身体抖的连滴着水的毛尖都跟着颤抖起来。

哪家的猫?蜂须贺这样想着,安静地看着那只小猫哆哆嗦嗦地往他的方向蹭过来。京都的冬雨最冻人了,淋一下冷到骨子里的,怎么不把猫看看好。

“喵”那只猫又叫了一声,甩了甩尾巴。

看上去挺可怜的。虽然有着鸟类对于猫科动物天然的排斥,蜂须贺还是将羽织的下摆撑了开来。小白猫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贴着他的身体蹭了蹭,打了个小小的卷趴下来。

雨下到半夜也没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蜂须贺给小猫拿了几条多余的被单,在房间的墙角堆了一个小小的窝,又去厨房要了点剩饭,算是收留了它一晚上。

当天晚上他就又做了那个梦。

苍鹭的身躯被陷阱的丝网牢牢缠住,飞羽折断,无法动弹。他已经几天没进食了,全靠妖怪的灵力吊着一口气不死而已。坠入陷阱时他昏了过去,醒来时绳子已经死死地缠在了他身上,滥用法术可能会伤到自己。

不远处传来了叶子被踩碎的声音——大概是那个设置陷阱的猎人终于要来取他性命了吧,蜂须贺这样想着,绝望地闭上双眼。

“苍鹭先生?”

出乎意料的,那是一个很轻的空灵的声音,有些迟疑地压低了音调,似乎害怕吵醒了他一样。

“苍鹭先生,你没事吧?”

一个很小的人类女孩,看上去差不多七八岁的样子,穿着绿色的洋装和皮靴。她看见蜂须贺睁开了眼睛,一双蓝眸高兴地眯了起来。

“太好了!稍等一下下,我这就救你出来!”

她兴奋地提起裙摆跑了过来,黑色的长发在空中漂浮。那个女孩踩上一块石头,高高地踮起脚来解缠在他翅膀上的粗糙的线。

那孩子的平衡力好的出奇,躺在网中的蜂须贺注视着她的脸,她似乎有什么方法可以长时间地这样高的踮着脚。他同时也注意到她身上似乎散发着一种自然的亲和力,使他在她面前可以放松下来。

“很快了苍鹭先生——这就放你出来……”她努力地解着那一网陷阱,粗糙的麻绳已经磨破了她的皮肤。带着腥味的红色液体浸透绳子的纹路,他感到缠在身上的束缚松了一些。

“好了——”

陷阱轰然坍塌,苍鹭振翅起飞。女孩和陷阱一起坠落下来,发出一声惨叫,在幽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响亮。

本就受了伤、折损了不少飞羽又被几天的不吃不喝折磨得灵力微弱的身体无法支撑长时间的飞行,他只是扑腾了几下就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堪堪降落下来——说的好听,其实就是毫无尊严地一头扎了下来,双翼残余的羽毛也变得七零八落。

那孩子面朝下趴在地面上,黑色的长发四下飘散开。蜂须贺勉强集中起灵力化为人形,跌跌撞撞地靠近她身边——一个掩藏在她刚才用来踮脚的石块下的捕兽夹夹住了她的左腿,血腥味很快地蔓延开来。

她似乎已经昏迷了,这股浓烈的血腥味会引来不少食肉动物。他看了看四周,单膝跪下用法术直接烧熔了捕兽夹的主体部分。本就受伤虚弱的身体流失了灵力变得更加脆弱。晕眩感一阵阵袭来,令他眼前一阵发黑。

狼嚎声在不远处的森林里响了起来。狼群在这附近并不少见。蜂须贺远程围观过不少狼群之间的撕扯,他可不想亲身体会一次。于是他背起受伤的女孩——他感到她温热的血很快地浸湿了他的衣物——匆忙地离开了那个地方。

梦境戛然而止,蜂须贺感觉到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在他脸边上蹭来蹭去,于是睁开了青色的双眼——是那只猫。看见他醒了,它向后退了一步,似乎是郑重地向他鞠了一躬,随后跳上桌子,从打开的窗口跳了出去。

第二天,蜂须贺出门散步时,他又碰见了那只猫。

它蹲在路边,长长的尾巴甩来甩去的。这次蜂须贺看见了,它的脖子上有一个小小的皮项圈。

是有主的猫吗?那为什么跟着我?蜂须贺疑惑地看着它。

难道是看见了我的真身……他感到背后一凉,转身就回去了,全然不顾那只猫见他走了,着急的“喵喵”叫了起来。

第三天,那只猫又在门口蹲他了。这次它一大早就来了,还带了一只特别孤傲的小黑猫,像是黑白无常一样蹲在门口,引得路过的人纷纷侧目。

总不可能为了躲它而终日不出门的吧。蜂须贺这样想着,强迫自己忽视了那两只猫,踏出了门。

于是接下来的一整天两只猫都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甚至他洗澡的时候它们都想闯进来。猫的目光灼灼如炬,就算是隔着木门蜂须贺还是能感觉得到。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来跟着他的猫越来越多了。多的时候有八九只,少的时候也有两三只。而且那只小白猫每天都在,像是它领头来跟着蜂须贺的一样。

幸好他的活动范围很少出了神社,不然一个男人带着一大群猫走在京都路上,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盛景。蜂须贺一边束起长发一边与蹲在窗台上排排坐的三只猫大眼瞪小眼。

今天的三只猫颜色分配倒是十分均匀,最开始的一白一黑两只猫,以及一只小灰猫。蜂须贺披上外套,三只猫像是有了预感一般一起跳下来。他打开门让它们先出去。被它们跟了这么多天了,自己也应该习惯了。

今天的任务和前几天没什么两样。蜂须贺和交接的同事换了班,远远地传来了京都第一美术学院放学的钟声。

“差不多也是时候了啊……”他在神社门口的台阶上站定,三只猫在台阶上滚作一团黑黑白白的毛球。蜂须贺捏着项圈将闹得最凶的小白猫拎起来。

“不行。”他将小白猫想要闹事的爪子拍了下去,“会吵到别人的,要安静哦。”

白猫像条泥鳅似的在半空中扭来扭去,蜂须贺将它送到了地面上。三只猫互相追逐着跑下了台阶,他看着它们远去,视野中突然闯进一个与环境格格不入的身影。

一个穿着洋装的女孩。

他有些奇怪。在他的认知里,穿着洋装的人多半是不会来神社这样的地方。他们会在周日上午穿着正装坐在教堂里,打起精神听着讲台上的牧师读圣经,或是在舞池里挂着虚伪的笑容,穿着繁重的礼服且步且舞。但他们不会在这样一个平凡的午后踏进神社的大门。

“爱丽丝?”那只小白猫快速地穿过台阶下的空地,在她精致的高跟短靴边蹭来蹭去。那孩子放下了手中的提包,扶着一根黑色的手杖弯下腰去摸它。被称为“爱丽丝”的小白猫打着呼噜翘起尾巴,似乎对她的抚摸很是受用。

“啊,疯帽子和三月兔也在这里?”她轻笑着,声音听上去有些空,“真是的——为什么要跑到神社里来啊,艾莉娜小姐可又要骂你们了哦。”

路过的几个女学生议论纷纷地侧目看她。她说起话来声音不算轻,在旁人眼里她可是一本正经地在和三只猫对话。

蜂须贺敏锐地感受到了那个孩子与人的不同之处——她身上散发着一种极其强大的自然亲和力,温和可亲,令他感觉极其亲切。人类或许感受不到,但对于一只妖来说,待在这样的人身边是非常舒服的。他这样想着,转身走上台阶。

“诶?爱丽丝——”爱丽丝突然灵活地一转身向他跑了过来,敏捷地跳上台阶窜到他面前,随后用两条后腿直立起来,扒住了蜂须贺衣服的下摆。

……这猫挺有灵性的,修炼修炼就可以化形了。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您是……”

手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在他身后响了起来。蜂须贺转过身,那个女孩扶着手杖一瘸一拐地走上长着青苔的石台阶。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他,有些迟疑地压低了声音,仿佛是害怕惊扰到他一般。

“啊,我是虎彻,蜂须贺虎彻。”

说出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果然还是一件很骄傲的事情。这个名字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你是虎彻的真品,家族的一员。

“虎彻先生?很少见的姓氏呢。”她终于走上了台阶,和他站在同一个阶梯上。她看上去有些面熟。蜂须贺这样想。

“这些天它们老是跑出去呢,是您在照顾这些孩子们吗?”

“嗯。”小白猫绕着和衣的下摆钻来钻去,“很可爱的小猫。”

最后一句并不是真心话。那只猫歪着头咕噜咕噜了起来,不知为何在蜂须贺眼中看上去有点贱。

“是这样啊,真是十分感谢了。”她提起裙摆摇摇晃晃地行了个屈膝礼,他赶紧弯腰去扶她,“这些孩子们很调皮呢,希望没有给虎彻先生添麻烦。”

“没有的事。请问小姐是……”

“啊,我吗,我是浅草,浅草月。就在那边的京都第一美术学院上学。”她指了指每天下午钟声传来的方向。

“小姐是本地人吗?感觉不像是日本人的样子。”

“我是在京都出生的,父亲是英国人。”她眨了眨蓝色的眼睛,“时候不早了,先行告退了。”

“嗯,慢走。”

“那么,回去——诶,等等、爱丽丝!不要乱跑……三月兔和疯帽子快点回来!那边不是你们去的地方!诶——”

浅草月拄着拐杖拖着繁复的洋装裙摆在院子里一瘸一拐地追着三只乱跑的猫。刚刚拉住爱丽丝的尾巴,三月兔又跑向了水井,好不容易将三月兔抱了下来,疯帽子和爱丽丝又一前一后地上了墙。月在墙下跟在两只猫后面跑来跑去,恰巧地上有一个小土坑。皮鞋的鞋尖在坑里一绊,整个人都扑在了地上,黑色的发丝四下散开。

“您没事吧?!”蜂须贺从台阶上快步走下来,在趴在地上的月身边蹲下,“还好吧,能站起来吗?”

“诶,谢谢……我没事……”她伸出一只手去摸自己的拐杖,接着拐杖和蜂须贺的力气好不容易从地上站了起来,“就是那些孩子们……”

三月兔也上了墙头,三只猫站在高高的墙头上,对于底下的两个人致以蔑视。

“这可真是难办了……”蜂须贺抬着头,用余光看向正四下寻找有没有梯子的月。趁着她不注意时揣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施了个小小的法术,三只猫就像是爪子踩在了火炭上一般一个接一个地掉了下来,直接在地上摔懵了。

“诶,它们……”“自己跳下来了。”蜂须贺从容地走过去将猫捞起来,“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帮您把猫送回去。”

“诶?!这、这个……”

“请不要误会!我并没有恶意……”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言语的不当,慌忙解释起来,“只是、想要帮忙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噗”

“怎么了。”

“没事没事,只是觉得虎彻先生是个很温柔的人。”

“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呢。”她从蜂须贺手中接过小白猫。

“我知道的。”浅草月将爱丽丝牢牢地抱在怀里,两个人一起融入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冷漠人群中。

“但是呢,能够照料爱丽丝的人,一定是很温柔的人。”小白猫在她怀里扭动了一下。

“为什么这么说?”

“这孩子,很有灵性呢。”她微笑起来,这样说着。

“您家……真、大啊……”

他们带着三只猫坐了几站电车,进了东丸町。月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在小路巷子里穿来穿去。最后,他们在一栋看上去无人居住的别墅前停下了。

黑色的铁艺大门落了漆,斑斑锈痕腐蚀着冰冷的金属。杂草从墙角里、花坛里、门前的石板路里钻出来,长得有他的小腿那么高。破败的玫瑰爬满红砖的墙面,干脆的暗红色花瓣落了一地无人打理。烟囱上甚至还有一个鸟巢,几只乌鸦在那里跳来跳去。整栋房子像是西洋吸血鬼电影里的德古拉伯爵居住的城堡的缩小版。

“这是我父母留下的房子。”她将拐杖挂在臂弯上,腾出一只手在铁门上摸索着,铁锈像是枯萎的玫瑰花瓣一般稀稀疏疏地落下来。伴随着铰链嘎吱一声刺耳的尖叫,她拉开了一扇小门,“进来吧。”

“……请节哀。”躲开地上有着锋利边缘的不知名草叶与尖利的荆棘,蜂须贺犹豫着这样说。

“嗯?”她向他做了一个疑惑的表情,随后突然大笑起来。笑声惊动了屋顶上的乌鸦,几片黑色的羽毛伴随着它们振翅起飞飘落下来。

“怎么了?”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这栋别墅里洋溢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灵气,蜂须贺不禁怀疑他可能真的进了一栋鬼宅。

两只猫从他怀里跳了出来,跑到了不知道哪个杂草丛生的角落去了。他警惕地放出一点力量试探着这栋房子与浅草月,一旦她有任何非人类的迹象,他就立刻一把火烧了她。

“哈哈哈哈哈哈——啊,不好意思,好久没听见这么有趣的事情了。”她在原地摇晃了一下,仿佛是被他的灵力撼动了一般,“您以为我的父母死了?”

“……”

他收回了灵力。这个女孩是完完全全的人类,虽然行为怪异。

“不说话就默认了哦。”她踩着石板向别墅同样脱了漆的大门走过去,“我的父母活得好好的呢,在大洋彼岸和哥哥姐姐们正在向着皇家舞团的舞台迈进呢。”

“什么——”蜂须贺感到跟不太上女孩的思路。

“没什么——您不进来吗?虎彻先生?”

她背对着蜂须贺,抬手轻轻推了推门。那扇木门伴随着苟延残喘般的嘎吱声缓缓打开了。

“我只是送小姐和猫们回到您家里而已,进去就不必了吧。”

“诶,作为三只猫的主人,不好好的感谢一下虎彻先生岂不是很失礼吗。”她转过身半眯着蓝色的一双眼睛看他,“请虎彻先生务必给我一个机会啊。”

那个灵力的来源在向他们靠近。他察觉到那个家伙正在月身后不远处的地方徘徊着。

“那么,我进来了。”他走上了门前的台阶,提高了警惕。假如有任何不对的迹象,他就带上月用法术直接瞬移离开。蜂须贺走上长着一层青苔的台阶,在心里下定了主意。

虽然他并没有注意到他可能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并为蜂须贺自己以及虎彻家引来无尽的麻烦,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救一个相处不到一小时的人类,两人唯一的交集是蜂须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饲养过她偷溜出来的猫。

他一走进那扇门,扑面而来的是一声不欢迎的猫叫。这个房子里养了不少猫——很多猫,蜂须贺在大脑里纠正自己的错误。一阵毛茸茸的感觉擦过脚边,让他感到浑身发冷。

“哟,欢迎回来啊小月。”

那个灵力的来源已经站在了他面前——一个红发的英国脸女孩,穿了条白裙子,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这是……”

“啊,介绍一下,这位是虎彻先生,今天刚刚遇到的。”月用手杖的末端敲了敲地面,“虎彻先生,这位是住在我家里帮忙的朋友,叫艾莉娜。”

“哟,请多指教。”艾莉娜点了点头,“下午茶放在阳光房那边了哦。”

“好的,谢谢了。”浅草月点了点头,“我先把书包放去画室,能麻烦艾莉娜小姐把虎彻先生带过去吗?”

“好的。”艾莉娜点了点头,随后向他招呼了一下,“请跟我来吧。”

浅草提起手提包走进了左手边的一条走廊,而艾莉娜放下托盘,带着蜂须贺走进了右手的唯一一条走廊。身后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越走越远,逐渐消失不见。他感受到了走廊里两人的灵力在翻滚碰撞。似乎是快要到了,她微微转过身来,蜂须贺趁机卡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推到了墙上,另一只手很快地举了起来,摆出了准备攻击的手势。

“哎——干嘛啊!”她不满地叫嚷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居住在这里有何目的。”蜂须贺冷冷地提问。

“我?搞什么啊虎彻大人,就为了这点破事?”她满不在乎地回答,依旧努力地在掰他掐着她脖子的手,“我,英国来的。”

她指指自己,又指了指西面。

“我呢,本来是剑桥——你知道的吧?——是大学河里的天鹅,住在教室窗下的。”她摆着一张满不在乎的死鱼脸,“后来呢,学校把我卖了。先是卖到伦敦动物园,后来到了这。我待了几个月,成精了,所以挑了个日子、和游客一起从动物园里混出来了。”

“你还没有回答最关键的问题,你寄宿在浅草小姐家里的目的是什么?”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以及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我没恶意,这个你信我。我穷,快饿死的时候被小月收留了,她知道我是个鹅。我没战斗力的,就想攒钱回英国混吃等死。”艾莉娜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敌意。

“至于后一个问题……虎彻家族凡是家里有经历过人妖大战的都知道。近几年说自己是虎彻掌门人的傻子蹦得多,咖啡馆里打听打听就知道了。你们一家子都是火系法术的吧?青鹭火的法术独特的很,你刚刚在手里聚气的时候我就发觉了。要不是你这么独特的灵气,我还真以为你也是那帮冒名顶替的傻子之一。”

……虽然措辞并不得当,但她说的没错。近几年来虎彻家族是有很多冒名掌门人,倒不如说蜂须贺这次入京很大一部分是为了追查这些赝品的来源。而她身上的灵气也确实弱到家族里刚化形的孩子都能轻松废了她。蜂须贺松开了掐着她脖子的手,她活动着肩膀站直。

“我还有一个问题。”她“卡啦啦”地扳脖子,骨缝摩擦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请问。”

“你——您,怎么对浅草这么一个人类小姑娘这么上心。”她将比常人长了一些的脖子扭了一圈,又耸耸肩膀,“你们虎彻家的不都是最看重血统出身的嘛,怎么还对一个连妖都不是的人类有意思了。”

“第一,虎彻不看重血统,只是无法忍受家族名号被冒充。第二,我没有对浅草小姐‘有意思’。”

她“咔”的一掰,瞪着眼睛看着他,随后笑了起来。

“哟,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啊,艾莉娜小姐……”正说话的时候,拐杖敲在木地板上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过来。月换了件没那么繁琐的衣服,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他们俩。

“两位这是……”

“没什么,聊了些家常。”艾莉娜率先忽略了蜂须贺向月身后走去,“我去厨房取点点心,两位先过去吧。”

“啊,好的。请这边走吧,虎彻先生。”月一点不见外,拄着拐杖走到了蜂须贺前面。

红茶在杯子里转动,泛出的一点泡沫随着漩涡晕头转向地消失了。午后的冬日阳光从阳光房的斜面玻璃顶棚上照进来,空气中的尘埃飞舞着闪烁出灰色的影子,在红茶的液面上透出一点点白色的光影。

“那么,虎彻先生是住在神社的吗?”她用食指、中指和拇指捏起勺柄的尖端,茶勺在红茶中无声地转动着。白色的砂糖块在深橘红的透明液体中分解成几个小块,融化,消失。

“目前是的。”蜂须贺用修长的指尖碰了碰银色的茶勺就没有再动那个茶杯。他一向不爱喝茶,总觉得茶这东西闻着清香,一口下去苦到心里。

“目前?”

“啊,还没有找好住处,在神社里歇宿几天。”

“啊……真好。”她放下茶杯,镀金的雪白骨瓷相互碰撞发出一声脆响,“这么说有些冒昧,但是……”

“虎彻先生、不是家里独子吧?”

她歪着一张苍白得病态的脸,微笑着眯起眼睛,带着一层薄茧的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

“不是。”他微微提起警惕,“您怎么……”

“猜的。”她干脆的回答,“怎么、虎彻先生怀疑我查过您?”

“不,您误会了,我并没有那个意思。”虽然嘴上这么否认着,蜂须贺依然没有安下心来,随口编了个过得去的理由搪塞,“家父临出门前曾嘱咐我多加小心,是我有些反应过度了。”

月轻笑起来,轻飘飘的笑声伴随着茶水的涟漪一起晃荡开。

“我呢,也不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她像是忽略了蜂须贺的存在一般,自顾自地用手绢逗一只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奶猫,“我有一个弟弟,只比我小九个月,按理说我们还是同一年出生的。”

奶猫蹦跶着小短腿想去抓摇晃着的手绢,却站不稳向后摔在了地上,奶着嗓子“咪呜咪呜”地叫。

“我呢,从小就不是个很受重视的女儿。”她将猫抱起来一把一把地摸着,蜂须贺看着那只奶猫在月怀里舒服地打着呼噜翻起了肚皮,“我是在京都出生的,凯文——幼弟出生以后,家母就和他一起回了伦敦。”

这就是她的蓝眼睛的来源吗。蜂须贺这样想着。

“大英帝国,日不落国度——随您怎么称呼。”她竖起一根手指,“家父从商来了京都。家中有爵位和领地要继承。父亲当时膝下无子,在京都遇到了母亲后,我就在这里了。”

“……我有一个问题。”蜂须贺有些不自然地眯了眯浅青色的眼睛,或许是因为室内的光线太足了的缘故。

“请讲。”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啊……”她抱起那只猫,完全没有看他,“谁知道呢。太久没和人说起过这些了,无病呻吟而已。虎彻先生请勿放在心上。”

“……”蜂须贺不知如何接话,于是决定保持沉默。他乘着月去照料那只奶猫的时候简单扫视了一下房间里的陈设。这是一间算不上大的房间,四面墙有两面都被褐色的木质书柜填满了,剩下一面墙则开了两个很大的门洞,唯一留下的一小部分上挂了一张油画。画布本身不大,但在那一小部分上就显得将整块残留的墙面都占满了。

秋景。

画的是秋景。

大片的秋樱和枫叶交织在一起,粉红色和橙黄色铺满了整个画面。然而颜色却被一条看不见的界线竖着分出了两半,一半嫩粉,一般金黄。明明是很鲜艳的秋景被这条界线分得呆板,给人一种被安排了的感觉。

“那幅画、是浅草小姐画的吗?”

“啊,是的。”她顺着蜂须贺的目光看过去,用右手挠着奶猫的耳根,“去年去了山上,在山林里躺了一晚。能看到这样的景色也不算亏了。”

“可是……”“颜色分布的很奇怪对吗?”她低下头,在发梢打了个卷的黑发滑落下来,织成一片黑色的纱帘,“树当然不是这样的,树是不可能长成这样的。”

“……那么,为什么要这样构图呢。”

“嘛……”她面对着蜂须贺,眼角瞟着那幅画,“谁知道呢。”

“……”真是个奇怪的人。蜂须贺这样想,低头去看茶水在那个小小的茶杯里泛起波澜。“真是好奇浅草小姐是怎么作画的。”

“虎彻先生想看看吗?”她将视线转回他身上,奶猫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喵”的一声从她怀里跳走了。

“虽然有些突兀,但我明天打算去贺茂川。不如虎彻先生也一起去如何?”

一个很突兀的邀请。蜂须贺下了定义。没有正常人会邀请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人在第二天去京都最大的河流看她画画。

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或许是月身上一直散发着的那种熟悉却又想不起来的气息,又或许是她只是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都会深深影响着作为妖的蜂须贺的自然亲和力。

“虎彻先生这算是同意了吗?”她笑着眯起双眼,“太好了。明天早上九点在熊野神社见面如何?”

“那样的话,对浅草小姐不太方便吧。”蜂须贺感到自己不知为何似乎被锁住了一般的声音终于恢复了功用,“还是在东丸大町车站见面好了。”

“诶……”她微微愣了愣,指尖碰到了靠在椅子上的手杖,木质摩擦发出的光滑声音响了起来。

“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完全没有。”月终于回过神来,向蜂须贺微微摆了摆手。

“蜂须贺虎彻先生、真是个十分温柔的人啊。”

————当天晚上————

“叩、叩、叩”

房门被有节奏地叩响了三下沉重而浑浊的轻响。正在绑头发的艾莉娜停下动作,看向那扇黑褐色的实木房门。

“艾莉娜小姐?”浅草月的声音隔着那扇木门变得同样浑浊不清,“睡了吗?”

“没有呢,请进。”她从衣帽架上扯了件披肩穿上,匆忙走过去拉开了门,“浅草小姐有什么事吗?”

“那个啊……”浅草月走进房间里,右手食指拨开垂下的一缕乱发,“因为有点睡不着……所以想找艾莉娜小姐稍微聊一下。艾莉娜小姐要睡了吗?”

“完全没有。倒不如说因为时差没褪干净的原因,现在刚好是毫无困意的时候呢。”她拉着月在床边坐下,“浅草小姐要聊些什么?”

“啊……虽然有些无礼了,但果然忍不住想要问一问……”苍白的指尖拨弄着一缕同样苍灰的卷发。

“艾莉娜小姐……”

“对于虎彻先生的感觉、怎么样?”

一滴水从五斗柜上水罐的边缘滴下,掉落在那一盆净水中,发出一声干净的脆响。水波泛起了波澜,扭曲了反射的烛光,在受潮泛黄的天花板上投下一层虚幻的光影。

“……小月这么问,我可是有点头疼了。”艾莉娜换回了两人私下里的称呼,“怎么回答呢……青春期青涩的果实要怎么处理——啊真是个头疼的问题啊——果然还是……不,这样是不行的……”

“艾莉!”月有些生气的拍了一下床垫,虽然艾莉娜没感受到一点震动,“太过分了哦!我可是有在好好地问问题的!”

“嗨嗨~”艾莉娜笑着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嘛,那样的男生不是我的菜——说到这个,小月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

“诶?我、我……”

“啊,算了,果然以小月的性格是不能好好地回答的啊——”艾莉娜不等她回答就接着说了下去。

“不过啊,我可是要说的哦。虽然我并喜欢像他那样的男生,但是毕竟是这种type的人气也不会低吧……”

“要加油哦,小月。”

————第二天早上————

蜂须贺比平时早起了半个小时,七点半就到了东丸大町想自己熟悉一下附近的地形。然而他还走进那条巷子,就看见那个穿着洋装的女孩提着一个半米多高的手提箱、拄着那根手杖站在巷口了。

“啊,虎彻先生!”她远远地向他挥了挥手,一头苍灰色的长发跳动起来,像是幼小的日本云雀腹部的绒羽。

“浅草小姐起得好早,让您久等了?”

“完全没有。是我自己睡不着,早上三点就出来散步了。”月笑着转过身,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蜂须贺眼中的震惊。

“那么,出发吧。”蜂须贺自然地伸手拿过月手中的提包,仿佛他已经这样做过很多次了一般。

沿着新道南下,被夜露浸透的石砖散发着青灰色的晨雾。街上与他们擦身而过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马车伴随着轻快的蹄声在马路上带起一阵风来。

他们的旅途终结在了开阔的河畔,时间尚早,但河面上已经有了渡船和早起的钓鱼者。月熟门熟路地带着蜂须贺走下河岸,踏上一个木制的小码头。

“哟,浅草啊,早上好啊!”一位穿着破旧的渔夫坐在码头边缘钓鱼,似乎是听见了木板在他们脚下发出的“嘎吱”声,他从硕大的斗笠下露出一张被生活与轮船的黑烟染黑的面孔来。

“早上好,木村先生!”

蜂须贺鲜少遇见这样的“下等人”,出于家族的原因也从没有机会与他们交流,维持着高高在上的高傲态度时倒从心底里生出一丝慌乱来。浅草月却很热情地回应了那位渔人的话。

“今天也要借用木村先生的船了啊,给您添麻烦了。”她走上前,变戏法一般摸出一张纸钞来,“太郎今年要上小学了?给他买些文具吧。”

“说的什么话,一点事儿都没有。”木村单手将那张纸钞推回去,“浅草小姐留着多买点画具吧!算是我这个没什么文化的农村人能给艺术做点贡献咯!”

蜂须贺看着月与渔夫相处时熟练而没有一点架子的样子,不知为什么感到有些复杂。

他的活动范围从小就被限制在那一片围墙围出的宅邸内。虽说凭借着丰富的藏书与口耳相传的听闻眼界不算狭窄,在日复一日的锻炼与教导下也在变得日渐强大。然而作为战士却从未上过战场,也不被允许学习高强的法术。好比名家良剑束之高阁,使人感到气恼又无计可施。

蜂须贺没见过那么多种多样的人,在外也被时刻要求“你是虎彻家的人,也就该摆出虎彻家的样子”。一个月前他出于对“被认可”的渴望、抢下了前往京都找出冒名虎彻真相的任务,这是他第一次远出家门。

在京都千头万绪的车水马龙中,他感到与自小接受的要求极其不符的——

——茫然。

决定是否正确、从哪里开始调查、如何与来自社会各个阶级以及世界各地的人交流……

“嗯?怎么了虎彻先生?”

浅草踮起脚尖,在发愣的蜂须贺面前晃了晃,空灵的声音与骨节分明的细长指尖将他拉回现实。

“诶——啊,不好意思,刚才有些走神了。”

“诶……”她点了点头,走到另一边解开一艘小船系在码头上的绳子,“在思考很高深的问题吗?”

蜂须贺没有回答,只是走上前帮她一起解开那根粗糙的麻绳。

这是贺茂川的一条支流,相对干流要狭窄很多,因而没有什么大型船只。月让他在船尾位置坐好,自己将船划向了河心位置。

“不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我自己就好……”她吃力地拉动沉重的船桨。

“……还是我来吧。”蜂须贺站了起来,改变的重力使船有些摇晃。

“诶,没问题吧……”浅草扶着船边后退了一步,将划船的位置让了出来。

“没事的,有我呢。”

蜂须贺撩开外套下摆坐下,伸出一双优美的手去拉桨。然而毕竟还是没有过相应的经验,刚刚拉上船桨就被粗糙的木刺扎得一激灵。木桨脱了手,差点就掉到了水里。

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浅草裂开嘴笑了起来。

“笑什么……”蜂须贺有些无措又有些羞愤。

“虎彻先生还不会划船吧?”她站了起来,走到蜂须贺身后,拉着他的手握住船桨,“我帮你。”

“诶——”

不知是不是营养不良而枯灰干脆的头发滑落下来,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垂落在蜂须贺脸边,使他呼吸一滞,连身体都跟着僵了一僵。

浅草的手和他见过的女孩的手都不一样。指尖带着常年握笔握出的薄茧,手指骨节分明,瘦弱的像是骷髅的手上糊了一层油纸,仿佛连绕在骨骼上的神经与血脉都能在皮肤上透出走向来。

她用冰凉的手牵住蜂须贺的手,拉动了沉重的船桨。因划船者交替而一时停下的小船又开始缓慢地移动起来,分开了粼粼水光,向河心滑了过去。

“你看,这不是很简单吗。”她伏在蜂须贺耳边这样轻声说了一句,随后松开了牵在他手上的手,转过身踏上了船头的木板,踩在船尖的一点上。看上去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会坠入她裙摆下的贺茂川中。

“啊……喂!!!”蜂须贺一回头便被浅草要跳河自尽一般的架势吓了一跳,然而刚要起身就被她的声音给按回了座椅上。

“请继续划吧,虎彻先生。”她闭上双眼,双手握住自己的手杖点在脚下——她的姿态莫名有些像三途川上的死神,蜂须贺这样想,拉过船桨继续划船。他感到浅草被风吹起的裙摆扫着他的后背。

“因为是蜂须贺虎彻先生,所以我信任您。”

在贺茂川上的东风中,蜂须贺听见浅草月这样无厘头地丢出来一句。

真是个奇怪的人。他想。

不过,很亲切。


【TBC】

文笔……很不咋地_(:з」∠)_总之要是有看不过眼的地方请毫不犹豫地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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